其实聂远新也在烦恼着。
这一次许怀忠领军在苏州做多。根据最初的规划,上海、苏州两地都摆出逼仓的态势,但是最后主力战场取决于最后的形势。若空头投机盘主力在上海,那么就在上海逼仓;反之,就在苏州逼仓。
多头的主力战场,犹如二战中盟军的登陆地点,是这场战役的最高机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根据刘卫东的计算,即使是伪逼仓战场,声势也要做足,投机空头要走,也只能在最后几个交易日的跌停板处才能平仓,这样多方阵营损失也不大。
但是聂远新没有想到,今天盘面上就能看出来,他们阵营有人已经提早开始溜了。
这个叛徒到底是谁?
徐幼林在电话中也不敢和领导争辩啥,放下电话后心里却想,“我们公司好歹也是国营公司,我们的资本也是国家给的,现在我们的所在所为,到底对国家有啥贡献?”
在期货市场里,他也打滚了一段时间,看到的更多的是国有企业大笔亏钱,而且即使国有企业通过期货交易获利,该公司的经办人往往会通过种种手段侵占企业应得的利益。而期货经纪公司为了吸引客户,往往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多经办人很聪明,国家拿大头,自己拿小头。虽然是小头,但日积月累,也很多,而且是无风险的。像这家炉料公司已经做得太过分了,简直就是赤裸裸地侵占国有资金了。徐幼林再也看不下去了。
正寻思着,门外久候很久的郑成刚敲门进来了。徐幼林见还是昨天那个人再度上门,知道他今天找他肯定有事。
没等郑成刚开口,心情郁闷的徐幼林劈头盖脸地先发问:“你炒期货的钱是国家的钱还是自己的钱?”
“我自己做生意的钱。”一头雾水的郑成刚老老实实地回答。
“现在套住了,我正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操作呢?”见徐幼林的问话都这么直接,郑成刚也实话实说了。说完,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徐幼林,期待从他那里得到一句实话。
“那你准备如何?” 徐幼林避开他的话题,继续问道。
“我正犯愁,想想现货价格才45元,而我们这里马上要交割了,价格还升水15元。苏州价格今天才48元,看不懂,实在看不懂,上海的胶合板好些是贴金子的。” 郑成刚摇摇头,泄气地说。
“这个市场上有几个理性的人?”虽不便于明说,但徐幼林还是尽量点了郑成刚一下。
“大概我最理性。”郑成刚自嘲地说。“我认为国家严禁信贷资金流入期货市场,因此市场的资金面将偏紧。”
“国家还严禁国有企业炒股票呢!”徐幼林回答道。
虽然彼此都是第二次见面,两个人一问一答,对话倒是非常直白。
整个对话,郑成刚都紧紧盯着徐幼林,他判断徐幼林没有向他撒谎,和他说了实话。
郑成刚其实大学里学的是心理学,因此深谙如何辨别别人在撒谎。
弗洛伊德有句名言:任何人都无法保守心里的秘密。即使他的嘴巴保持沉默,指尖却喋喋不休,甚至每一个毛孔都会背叛他。
一般人在撒谎,他的瞳孔就会膨胀;音量和声调突变;眨眼会太多;说话中带有较多停顿。当然,经过专业训练的人除外,他相信,徐幼林不是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撒谎者。
“做期货,最忌讳的是亏损的时候胆子大,赢利的时候胆子小。”或许有缘吧!徐幼林又多说了一句话。
“此话怎么讲?”郑成刚还想问下去,这个时候,徐幼林的手机响了,是聂远新打来的。徐幼林捂住话筒,轻声打了声招呼,郑成刚识趣地离开了。
聂远新是来和徐幼林核对仓位数量,计算保证金的。交易所为了防止多方携资金逼仓,合约进入交割月后,逐日提高合约的交易保证金。但多方早有准备,考虑到分仓交易的资金调度难度,多方甚至还成立了一个资金调度管理委员会以协调各个交易席位上的资金。
对这件事,刘卫东打趣地说:“借助专业的力量,打造无敌的团队。” 因为多方人脉甚广,还有地下钱庄的人参与了这个所谓的资金调度管理委员会。
期货行业发展到现在,方方面面的人都牵涉到其中。许多从事灰色行业的人更加乐意涉足期货业,比如有一个想洗钱的人曾经创新性地提出,通过境内外期货的对冲交易,可以顺利地把钱洗入/出。当时有高手反驳他说,这存在的风险很大,因为许多时候,境内外期货品种并非联动。
但不管如何,有了期货行业,洗钱就容易多了,许多人在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一夜暴富后,对外的解释就是“我在期货上赚了大钱。”这比编个继承南洋富翁家产的离奇故事靠谱得多。